传统与现代
主题性创作如何将传统与现代的因素融合其中,是我这些年来一直思索和探求的课题。中国画创作,尤其是山水画创作,如何在不丧失中国画独特美感的前提下,融入现代元素,贴近当代人的审美取向,很多艺术家都进行了大量的尝试。具体到我个人的艺术创作来说,我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了探索:
首先是艺术境界的转换和提升。王国维论词时说,词以境界为最上,其实绘画也一样,境界的高低决定一个画家艺术成就的大小和艺术生命的长短。传统山水画讲究天人合一、物我两忘,讲究可游可居、怡情悦性,讲究笔精墨妙、平淡简远等等,这些讲究里有我们先人几千年来积淀下来的审美观念和审美心理,由此构成了传统山水画艺术的一个很高的境界,要想创作出有中国气派的山水作品,这些讲究是不能丢的。但是时代发展了,在农业社会经济、古典文化背景下产生的山水画,如果放在一个信息化的、高度开放的社会环境里,总感到有方方面面的缺欠。当前人们的审美心态与过去相比发生了很大变化,对艺术品的形式风格提出了更多的要求,人们渴求着意境高妙、耳目一新的精品出现,作为一个艺术家,努力开拓山水画的新境界,创作出反映我们这个时代主旋律的力作,就是我们的义务和责任。
从艺术语言使用的层面来说,我始终坚持传统、现代相结合的创作方法。对待笔墨的态度上,笔精墨妙是我一贯坚守的底线。常识告诉我们,笔墨在中国画中不仅是造型的手段,更是传统人文精神的凝聚处,承载着深厚的传统文化内涵,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黄宾虹先生说:“国画民族性,非笔墨无所见”,笔墨传达出的各种各样的美感,为艺术家的传情达意提供了无数可能。当然,笔墨是鲜活灵动的,是发展的,它的美感是被后人不断丰富的,基于这一点,我在创作过程中,在运用传统笔墨的基础上,加进了大量的色彩元素,追求墨色交融、清新明丽的艺术效果;图式方面,适当融入平面构成的理念,加大对比力度,有的作品打破真实空间,凸显抽象因素,追求作品的现代感和视觉冲击力。比如旅美时我画过一组以高架桥为主题的作品,画面上的高架桥如银蛇狂舞,婉转曲折,与远处静静矗立的楼群形成鲜明对比,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我还画过《花的世界》系列作品,这组作品突出色彩、抽象、构成三要素,虚实掩映、叠加重组、滴落渗化、冲积点染…….各种手法不分中西,交错使用,创作出绚烂多姿、如梦如幻的视觉效果,这是我眼中各种各样的花,更是我心中追求的那个无限美好的艺术世界。
可能和很多画家不同,在创作内容的选择上,主题性创作一直是我多年来艺术创作的主线。我坚持画我熟悉的、热爱的、震撼心灵的题材。比如红军的两万五千里长征,那里有很多故事,从小就深深地感动了我,我一直渴望着有一天,踏上长征路,用画笔记录人类历史上这一伟大的壮举。1986年,当这一愿望变成现实的时候,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创作激情, 在红军当年走过的路上,我画了大量速写,拍了数千张照片,体会了长征路上的风土人情,感受了当年红军的艰苦卓绝。回到北京,我创作了宽2.4米、长22.5米的巨幅山水长卷,张爱萍将军亲自题写了“万水千山图卷”,全国数百家媒体关注了这一创作,在当时的中国画坛产生了广泛影响。二十年后的2006年,我又一次踏上了红军的长征路,雪山、草地,村寨、庙宇,大渡河、金沙江…….又一一出现在我眼前,岁月荏苒,使我对往昔平添了一份“逝者如斯”般的厚重与深沉。回来后我没有再从客观的角度刻画长征途中的千山万水,而是把重走长征路的感受升华到了宗教的层面,以一种崇高的、神圣的情怀关照红军当年的这一壮举。比如我创作的《神路》,画面上飘动着许许多多不同颜色的经幡,这些经幡就像牺牲在长征路上的烈士的英灵,穿透岁月的重重雾障,永远守候在这条神圣的路上。
艺术创作,永远是一个人内心感受的真实流露。我是北京人,在北京生活了几十年。北京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个地域概念,更包含着我童年的快乐生活、成长的喜怒哀乐、事业追求的点点滴滴,这些汇集在一起,形成了我对这座城市的永不消解的留恋与牵挂。这里的一切,时时拨动着我的心弦,皇城、民居、古迹、小巷……..阴晴雨雪,沧桑变化,一一留在了我的画里,尤其是国子监街里的那些千年古柏,苍老的树根,干裂的树纹,让我感受颇深,《皇城古柏》这幅作品就是我对国子监历经风雨、苍茫厚重的历史感的真切表达。特别是2008年,当奥运圣火就要在北京点燃的时候,我创作了一批奥运题材的作品,表达了我的喜悦心情和民族自豪感。比如在《奥运盛典在这里》这幅画中,为了画好“鸟巢”,我在它的周围数次写生,回来后几易其稿,最后用绿树、白屋、飞鸟、净水为主体,将“鸟巢”像皇冠一样画在最上方,整幅作品静谧和美,画出了我心目中的“绿色奥运”。为了表现奥运场馆的雄伟姿态,我画了一幅《古都中轴添新姿》,这幅画运用了传统“深远法”的构图,借鉴对称原理,将北京的中轴线、“鸟巢”、“水立方”结合在一起,作品花团锦簇、绿意盎然,既有开阔的意境,又有宏伟的气势,表达了我对奥运精神的理解与诠释。
也许是精神气质的缘故,我对创作尺幅巨大、意境深邃的作品情有独钟。这一点体现在北京2号线地铁壁画、美国库伯提怒市政厅壁画、以及长城饭店、王府井大酒店、北京新保利大厦大厅壁画等巨型作品里。我喜欢创作这类作品时那份尽情挥洒的快意,也喜欢巨型作品强烈的视觉冲击和高难度地创作技巧所带来的挑战性、不确定性,我觉得这也是对画家创作能力的检验。总之,艺术创作,是一个人精神能量的释放,你的学养、底蕴、思想、技能等等,都在这里得以体现。画家常说万法归一,这个“一”,不妨理解为画家的精神境界,你的境界有多高,能量就有多大。有追求的人,会不断提高自己的精神境界,然后用自己的作品加以体现。所以说,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永远都不会满足,永远都会跋涉在创作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