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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光 ——“奔七”杂感

时间真快,马上就要“奔七”了。当然这里说的只是年龄,要说心态,我正经是个“70后”,思维仍然活跃,写生、作画干劲十足,丝毫没有老之将至的感觉。
我是一个从小在琉璃厂、护城内河、皇城根下玩耍、长大的孩子,上的小学,是北京的府学胡同小学。这所小学很不一般,建于明朝的洪武元年,至今已经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了。记得学校里面有一个大庙,庙里很多碑。那时的冬天特别寒冷,上学时穿着免裆裤,脖子上挂着棉暖手,上课时都冻得脚疼。学校里当时还没有蜂窝煤呢,要烧煤球,每天早上要轮流到教室生火,弄不好到处都是烟。我当时是个小组长,早晨负责把煤灰渣收到一边,等着校工收走。童年的记忆至今难忘,以至于一说到小学,我就想到烟火缭绕中的古庙、古碑。

我是在北京23中上的中学。那时候家在宽街,每天上学,要穿过南锣鼓巷,那时的南锣鼓巷没现在这么热闹,印象比较深的就是有四合院,还有卖包子什么的小商铺,放学时,从鼓楼大街、什刹海那边绕着回家,因为这条路上,有不少卖小吃的,有烤红薯;有面茶,就是在棒子面粥上放点芝麻酱,撒点椒盐,吃一碗,觉得好吃极了。可以说,我的小学、中学,每天都在胡同、四合院、老北京大大小小的街道里穿来走去。很多年以后,当我创作北京风情系列的作品时,童年的回忆总是萦绕在脑海中,我几乎不用写生就能画出很多很多。

上中学时我已经开始喜欢画画了,那时到香山画画,交通不便利,要起早到前门那里坐公交车,那时的公交车不烧汽油,烧天然气,车上顶着个大气包。我背个小水壶,兜里装块白薯,带上自己糊的小板子、六色的颜料盒,再拿几张普通的纸,就去了。那时车到颐和园就不往前走了,要步行两个多小时才能到香山,到了之后,赶紧画,画卧佛寺、碧云寺什么的。饿了,吃白薯,下午两三点钟就得往回走,再用两个多小时走回颐和园,坐公交车回前门。有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借了自行车。骑了五个多小时去潭柘寺,结果把一辆借来的日本富士牌自行车的链条蹬断了,推着走了很远才找到修车的地方。那时画画没有丝毫功利目的,就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虽然的当时的画没能留下来,可质朴、天真的情感,对绘画、对生活、对大自然的爱,却深深埋在了心里。现在想想没有那样的生活经历,就没有我现在的创作,因此我是很还念那一段时光的。

一个人的成长,父母的影响的是很重要的。记得小时候只要天气不好,不能出去玩,父亲就给我们几个孩子讲《济公传》,一段一段讲。要吃饭了,还想听,父亲就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吃饭去!我至今还能记起父亲讲小说、说故事的表情。我现在仍然喜欢思接千古、奇伟瑰怪的神话故事,我想一定跟小时候听父亲讲济公传有关。

我的母亲是个特别勤劳的人,心灵手巧,“挑补绣”(挑花、补花、绣花)的手艺在当时非常有名。那时做这一行当的人不太多,手艺好的就更少了。母亲在隆福寺市场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摊位,每到周日、庙会人多的时候,就摆上些绣着瓶花、山水图案的枕套、桌布什么的等人来买,挣点微薄的收入养活一家人。那时我放学回家见不到母亲,就常常到隆福寺这边来,母亲给我买碗豆汁儿喝,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人世间最美味的饮品。
我当时意识不到父母的善良、才艺对我有多么深远的影响,也不知道童年的生活对我的艺术道路所起到的决定性的作用。当我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记得我五十岁生日那天,聚餐的亲朋好友都散了之后,我一个人回到工作室,把那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我在纸上用毛笔写了一个很大的“变”字,还画了一张非常抽象的背影。“变”字意味着,一个画家,五十之后,就该是功底扎实、求个性求变化的时候了。既不守古法也不守师法,而是在变化中,寻求自家之法。那时我主要的想法就是一个,求变,十年内要在绘画上有个大的变化;那张抽象的背影,意味着一个画家要淡定从容、义无反顾。因为一个画家艺术风格的变化史,就是他心灵世界的变化史,从描摹眼中世界,到追索内心感受;从感动自己,到征服观众,这之间的道路,艰难而漫长,犹豫徘徊,等待自己的,就只有失败。唯有一直向前的人,才能欣赏创作道路上的迷人景色,才能在作品中感受变化带来的绚丽多姿与华美气息。

俗话说,五十知天命。多年的艺术创作使我感到,作品的变化,不单是缘于所要表现的地域风貌与技法本身的变化,而是缘于内心深处的感动。到这个年龄,才真正明白谋事在人、宠辱不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认真想了想自己喜欢的状态,应该是在不停地写生中搜奇猎珍,苦中求乐,然后回到工作室,用不同的形式风格,创作再创作。从小稿、大稿,到最后完成,就像看着一个孩子,慢慢长大,享受每一幅创作完成时的瞬间美感。其实多年来我一直就是这样的状态,心里感到很温暖,也很幸福。

转眼又过了十年,在美国过60岁生日的时候,我看着自己创作的那些带有抽象、构成、重彩意味的多个系列的作品,心中有几许安慰。因为无论从观念还是技法,我有了很大的变化,有些甚至是颠覆性的。十年间成败利钝暂且不提,“求变”二字,我还是做到了。

多年的艺术探求使我对自己的创作有了一个较为明晰的判断,对社会的观察、感悟,对人生的品味、体察,对艺术的磨砺、修为,都已经积累到了一个开始质变的节点上,再往前走就应该有一个相对自己而言的、比较大的超越了。六十岁以后,我更加看重内心深处的快乐与满足,以往有些很在意的东西,也可以看的很淡了。我觉得,岁数大的人,更要注重生活中的乐趣,否则日子就没法过,而我的乐趣就在画画或与画画有关的事情里,比如办个展啊,到各地写生啊,为奥运做宣传啊,商量一下创办个跟美术有关的团体啊等等,真是其乐无穷。尤其在美国一住十年,看惯了光怪陆离的艺术现象,也理解了产生那些现象的社会状况和艺术语境,我欣赏他们开放的思想和独创精神,但总觉得与自己的艺术追求有所隔离。作为一个在老北京文化街上成长起来的画家,我仍旧把根牢牢扎在中国这块丰厚的土壤里,所以在美国虽然画了那么多画,办了那么多展,心里最想画的,还是老北京,还是祖国的山川、田园。
如今,我就要“奔七”了,简单回顾一下,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创作《大治大干夺高产》开始,到七十年代末的散笔泼墨创作,八十年代的北京风光、运河之子、五岳三山、太行风情系列,重走长征路大型创作,九十年代的田园风光系列以及出国后的海外风情系列,还有两千年以后画奥运,画四季北京系列,画北京国际自行车赛和伦敦奥运的巨幅创作,画芬兰、俄罗斯、台湾、西藏、泰国等等十几个系列的作品,以及台湾、泰国、四地巡回、荣宝斋、保利等地的个展,倏忽之间,几十年就过来了。这几十年里,从写实、半抽象、到抽象,不断尝试山水、人物、花鸟等各种题材,画了多少画,办了多少展,去过多少地方,自己都有些说不清了。如果用一句话总结这几十年的感受,那就是:无愧无悔,充实而快乐!
此时,我有两句话特别想说。

首先,在艺术上,我又来到一个探索与创作的新起点上。我要在认真归纳、总结以往艺术元素的基础上,再有一个大的变化。这不是我刻意为之,而是这么多年来,内心求变的冲动,没有因创作的一变再变而有所消解,相反却越发地强烈。现在感觉,再一次变化的各种条件已经成熟,那就顺其自然地变下去,最后结果怎样,就不管它了,让时间评断吧。其实以绘画为生命的人,想停下笔来,是不可能的,所以说,活到老画到老的道理,也许就在这儿。一个画家要把握思想、画艺最为成熟的黄金阶段,完成自己的心愿。对我自己来说,我一直想做一个以北京为主题的绘画纪念馆,陈列自己表现北京方方面面的绘画作品,最后将这些作品留给那些热爱这座古城历史、文化的人。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设想,很多事情才刚刚起步,作为一个目标,我将奋力前行!

再有想说的就是,我这么多年能够专心创作,两个孩子也事业有成,家里方方面面有条不紊、舒适安宁,都要归功于我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妻子刘蕴女士。上天地眷顾让我拥有了知我、爱我的人,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福分。妻子有自己非常成功的事业,还操持着繁杂的家务,这么多年相夫教子,费尽心血,以自己并不强壮的身躯,担当了社会组织负责人、著名中医师、好妻子、好母亲、好奶奶、好朋友的角色,而每一个“好”字背后,都有她多年辛勤的、无所保留的默默付出。回想我们结婚时,日子并不宽裕,有了孩子更是精打细算,那时穿的毛衣,我的,孩子的,都是妻子一针一线织出来的。记得有一次带两个孩子出门,第二天就该走了,可翻腾半天,俩孩子连一件合适的衣服都没有。妻子赶紧动手做衣服,为了不耽误第二天穿,整整忙活了一夜。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我常常觉得,妻子就像一棵大树,为我们这个家,遮风挡雨,没有她,就没有这个家的一切,所以我是发自内心感激和祝福她的。好人平安,真情永在,再一次深深祝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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