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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准旺回忆北京画展

采访赵准旺文字整理
时间:2013年11月15日下午
地点:赵准旺工作室(北京市朝阳区将台路北岗子环铁直线段甲A10号)
采访人:徐水平(以下简称”徐“)、左文辉、武广宇
徐:今天想请您聊一聊您自己的艺术历程,讲一讲您所了解的其他几位画家的情况。
赵:在创作地铁壁画之前,我在旅游局工作,经常组织画家给宾馆饭店画画。
徐:北京旅游局?
赵:对,在那工作。当时是改革开放初期,北京新建一些重要的涉外宾馆,这些宾馆需要艺术品作为装饰陈设,中国画就是一个。于是,国家组织了很多的画家为重要的宾馆作画。
徐:你在旅游局做什么?
赵:做美术干部。
徐:美术干部。
赵:主要组织一些美术创作活动,那时候很多大酒店做一些里面的陈列设计和规划,是我们具体组织实施的,有这么一个关系,这是我们几个人走在一起的一个机缘。
徐:是80年代初?
赵: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我们几个第一次合作创作是为长城饭店画画。长城饭店是中美合资的,建国以后第一个有外资的饭店,也是当时北京一个很重要的饭店。80年代初,北京新建了两个重要的饭店,一个是建国饭店,一个是长城饭店。
徐:你说的长城饭店,是吧?
赵:对,我们请张仃院长做顾问。他画了一张长城的长景画,以焦墨为主,然后做成锦绣。现在还有,这已经30年了。然后就是跟龙瑞,当时还有朱军山(?)一共四个人,画两张大壁画,一张是画泰山,一张是画华山。这两张画了大概有两、三个月吧,现在画还在那里。当时是张仃院长带我们几个年轻人来画的两个大画,李可染先生题的字,非常难得,题了七十二个字。一个是叫《西岳华山》,一个是叫《东岳泰山》。应该说,当时的涉外大酒店是北京最高级的饭店,画家本身很重视。然后那边的建国饭店是袁运甫带着六个学生画的,画的是长江。
徐:袁运甫画的是建国饭店的吗?
赵:建国饭店。
徐:两个饭店都是同时开始的?
赵:对,袁运甫带着学生完成这幅长江揽胜图,画了大概半年时间,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了。这是80年代初,那时画家,说实在的,还很难得到为宾馆作画的机会。
做完以后我们就弄地铁壁画了,还是张仃院长带着我们几个人,只是增加了姜宝林、赵卫、陈平、等人。
徐:地铁壁画又加入了几个新人?
赵:对,又加了几个人。因为地铁壁画太大了,两张七十多米的大壁画,需要增加点人手。像赵卫他那时候还年轻,我们那时候算岁数比较大的,赵卫当时出了不少力。张仃院长还是总策划,主要执笔是龙瑞、姜宝林、我、王镛。画上的印章是王镛刻的,现在还在。
徐:这些作品现在还有照片吗?
赵:有照片。而且我还有张仃先生的一个手稿的一半。张先生画了手稿,不满意,就再画了一张,那张不要的稿我就留下来了。也是三十年了,一晃这么快,30年的手稿了。他手稿画完以后也打上方格,准备放大的。
为了画长城,张仃院长还把我们集合起来,到长城去写生,尤其是北京郊区的长城。写生需要车,80年代初哪有车?还是旅游局派的车。张仃院长、龙瑞、我、赵卫、姜宝林我们一起去采风。
徐:张仃院长那时从工艺美院刚退休吧?
赵:刚退休,他创作大型的装饰壁画很有经验,组织过首都机场的壁画创作。看得比我们远,是我们的领头人。
画了长城饭店,我们又画地铁二号线西直门站的壁画。地铁壁画画完了以后,紧接着我们就准备筹办一个“北京风光展”。当时叶浅予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北京的画家不画北京?这时候由我们部门开始筹备这个事。
这是30年以前的照片,我给你找,这是长城饭店的壁画,这是30年前照的,张仃院长在审查画稿。这张是我说的那件事了,叶浅予倡导北京的画家要画北京。老先生说,你们为什么要画长江和黄河?那么老远去,为什么不画北京?
徐:首都的画家应该有首都人的责任感。
赵:当时我在旅游局也算管点事了,就召集一些画画的这些朋友来,商量创作一些北京题材的作品,举办一个北京题材的画展。(指着照片)这是万青力,这个是杨延文、朱军山、李行简、李小可、李海涛、张步、姚奎还有我、我们九个人到这边,也是来了一部分,还有小可。这是“北京风光展”的首展,在中央美院帅府园的那个展厅,现在都没了。那个时候算是好的展厅,就相当于现在北京画院美术馆的这个位置。李可染、张仃、吴作人、吴冠中、秦岭云、叶浅予、黄苗子等老画家全部到场了,当时是轰动北京市,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像样的展览。
徐:还算是新鲜事物。
赵:一个新鲜事,画家画自个儿的城市。画北京这么一个选题,还是第一次,画家都是挺有名气、很有才华的画家,现在他们已经很有成就了,像龙瑞也在这里边。
展览的题字都是李小可他爸(李可染)写的,我手里原来有十多张,所有的题字都是李先生写的。李先生很认真,“北京风光”四个字,横的、竖的都写了好几张。
徐:他写了好多。
赵:“题”写了好多,他给你横竖都写,然后挑选满意的。
徐:剩下的您就收藏了。
赵:很高兴。我们这几个人围绕着,李先生一直在写字,前前后后得有个二十张他题的字。
然后从旅游局调到新闻出版署,新闻出版署里有一个对外展览公司,我在那儿当处长。
徐:对外展览公司?
赵:对,对外展览公司的艺术品处。
徐:艺术品处?
赵:新闻出版署的艺术处,需要一个人来组织一些画展。
徐:主要是办画展?
赵:其实这事儿按道理来讲,也是应该的了。因为在当时,中国的艺术品逐渐进入商业化,艺术品进入海外也刚刚开始。这样说起来,对于中国艺术品的市场化,我还真有点功劳。
徐:您是中国艺术品市场化的开拓者。
赵:可以这么讲,因为当时北京市只有三家单位有艺术品出口权,我说的是80年代初。一个是外文局国际书店,一个是工艺美术公司,一个是新闻出版署的这个单位。我们那时的工作就是向海外宣传、推介中国画,让中国画走向世界,组织中国画家参与国际艺术交流。
徐:您等于从北京市旅游局调到新闻出版署了。
赵:对,我就开始组织很多展览。
赵:对,然后就是在1985年,我们组织了一个“五岳三山、今古风情15人展”,就是我来新闻出版署组织的第一个展览,在北京展,还在香港展。人物画家有石齐、王明明、杨刚、王镛、龙瑞、李宝林、李行简、李小可、姚奎、杨延文、、贾浩义、石虎等,加上山水画家,一共是15个人。
徐:当时去香港是公派出去的吧?
赵:80年代去香港都是公家派出去的,个人出去的很少,文化交流很好批。当时全是咱们大陆的优秀中青年画家,现在都是很有成就的老画家了。我们第一次到香港展览,这么有实力的一个团队。因为那时候比较封闭,香港和大陆的艺术界没有沟通,香港那些画廊没见过大陆这么多画家,这么纯粹的艺术,就是没有人沟通过吧,感到非常的震惊,当时香港所有报纸、电视台全报道了。
虽然我们那时候收的稿费是一幅40块钱,是国家规定的,但是大家都很满足。卖多少钱呢?好象最贵卖到八百港币,再好的一千港币左右吧,基本上全卖了,为国家赚点外汇。
徐:那就是为国家作创汇做点工作。
赵:做工作,80%全卖了。
徐:先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展了,然后到香港展出?
赵:对,每次都那么做。而且当时黄苗子写过好多文章,北京几个大报、人民报都做了发表,评论、介绍展览。这个展览将北京的这些画家凝聚到一起,大家可以相互交流,相互促进,可以说推动了北京美术创作水准的提高。同时,也向海外介绍了北京的人文风景,为国家赚得了外汇,一箭双雕。香港集古斋。香港美术家杂志主办给印制画册,当时香港大公报、文汇报。电视台都做了报道。
1986年又做了一个叫做《运河之子》的写生展览,包括了杭州的、无锡的、苏州的、南京的画家。
徐:这都是运河沿岸的城市,好像浙江美院的陈向迅也参加了这次活动。
赵:沿岸的,展览也在这些地方展出。
徐:所以都挺支持的。
赵:是。
徐:而且都是很年轻的画家。
赵:参加的基本上都是中青年画家,当时也是对中青年画家的一种支持,聚集了两岸的画家,那个也算是比较成功的一个画展。也是多次展出,中国美术馆展完了再去香港展。秦岭云写的前言,王镛写的序,都是毛笔写的手稿,我都留着呢。
然后接着下一个展览是”太行风情展“。去太行山了,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一块了,到太行山写生创作。以后陆续还办了”黄河大峡谷展“,他们都参加了。我们这些展览中,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是1989年澳门的北京风光展,像龙瑞、李小可、我、杨延文,李宝林、张仁芝都参加了,那是我们这些人的基础上的一个延伸。澳门也挺重视的,澳门的总督来、新华社与我们见面,这也算是比较高的规格,能够体现大陆绘画的学术水准的展览。
徐:那是哪年?
赵:1989年,这此展览也出了画册。但不是我们出的,好象是澳门给出的。
因为我1991年去了美国,2001年我从美国回来,这期间国内的事我就没有参与。
徐:这十年的时间你在美国?
赵:对,以美国为主,偶尔回来。2001年我就回来了,想做点事,就找了吴老(吴冠中),说明了我的想法。吴老说好啊,有项目的话,我北京题材的画有30多张,不到40张画。我就以“画家画北京”这个主题开始张罗。吴老给取名叫《名家画北京》。这里面的画家包括了吴冠中、李小可、李宝林、我、张仁芝、汪尧民、马海方、赵俊生,还有我们那几个人,差不多还得有八个人。这本画册还送给美国总统小布什一套。因为我在美国的时候就认识一个老先生,他是老布什的资深中国问题专家。
徐:您再说一下您的艺术经历。
赵:其实我的经历很简单。那时候我和龙瑞住得很近,1979年考李可染先生的研究生,我没有考上,他考上了。那时候只招六个人,李可染先生的儿子也没有考上。考完以后,他们都劝我,说你啥都不错了,还上什么研究生。那时候我还在机械部第五设计院。我那时候已经是助理工程师了,再下去也就是工程师,总工程师。
徐:那等于您是理工专业。
赵:说到专业,这里面还有一种笑话。高考(?)的时候,我填第二志愿的时候,觉得应该有工艺美术。一看见“工艺”两个字,就报了。哪知道报的“工艺”是机械工艺,不是美术工艺,阴差阳错的就改变了人生。实际上初衷是想学美术的,从小喜欢画画。跟他们一些画家很早就认识了,比如没考以前我就认识龙瑞了。
徐:那个时候您多大?
赵:十几岁吧,二十岁以前的事。
徐:学工科毕业后分配到机械部第五设计院工作?国家那时候政策备战备荒为人民。
赵:对,那时候没有星期六,就礼拜天休息。三线建设工作要求,那时候没卧铺,就坐光板车,那是主要交通工具。我看到有好的景致就下来,下车看看,然后再走。挺辛苦的,也挺高兴的。然后我们上云南,从云南我坐车坐到贵阳。在郑州换车,再坐三天的车才到昆明,三天三夜,你想那时候多难。
徐:那时候车慢。
赵:慢,但也挺高兴的,年轻嘛。然后回去的时候都鼓捣好,给点钱再坐三天三夜坐回来。
徐:第一次出远门?
赵:是,第一次。1965年还画了十页左右的写生。
徐:写生。
赵:那个机会对我来说挺好的,在设计院的时候,也是跑了不少地方。特别是云贵川。下一站是重庆,就画那些小画。然后就挪到成都,在成都呆了三四年才走。
我的绘画主要的题材是以北京为主。有人在我那拿走的画都是北京题材的。1983年我参加了第一次“北京风光画展”,然后1989年的第二次“北京风光画展”,相关的资料我到现在还留着呢。
徐:您是个有心人,连历史资料都收集。
赵:有些收的少,现在觉得有一点后悔。我的绘画经历大概分为80年代、90年代、新世纪。以奥运会为题材的我一张没卖,画鸟巢什么的,都是历史。我的题材分三种吧,一种是北京题材,因为我是北京市人,对北京的感情很深,一般北京的标志性风景都画过。第二种是田园风情,第三种是海外写生。
2001年这是北京申奥之际我和汪尧民就去了吴冠中先生家中说明了想办这个展览的事情吴老师很高兴,答应我们尽快把作品准备好并为集子挥毫题词。吴老这样写到“古今中外,多少人瞻仰过东方古都,今画家眼里的北京,为申奥而鼓舞。”2007年我又在奥运会文化节期间举办了个人的画展《北京四季风韵画集》,2008年我又出版了《北京奥运情赵准旺画集》这三本书都被当作奥运会礼品送给各国,我在北京奥运会期间享受一个待遇,可以用奥运的标志。这是送给北京奥运会的。
徐:作为礼品。
赵:对,作为礼品送给所有的代表。这应该算我绘画的一个里程碑吧。我因为1991年去美国了,去美国以后就想在那儿待下来,就想开开眼界,开阔视野。但是一开始没有机会,美国的博物馆、欧洲的博物馆也多,但是文化有差异。
徐:西方艺术界不太接受中国艺术家的东西。
赵:说实话,我80年代画的东西并不老,有点现代意识。拿到美国画廊,人家第一句话,说你画得很好。第二句话说你不适合在我这展出。因为你是纯中国画,你的色彩、结构等等是中国的,说明美国人对中国艺术还不太接受。那是1991年的事,现在也不行,现在人家说这东西要改。于是我开始画旧金山、画夏威夷、开始画美国的花,树要画美国的树。改变一个题材,你得有一定的西方文化的营养,有营养以后大树能够长起来。
现在回国了,但我每年还得去一趟美国。因为在美国兑换美元很方便,所以我每一次去美国的时候,都会买很多的颜料回来。他们的水彩、丙烯颜料,质量好,一种灰色就有六七种,调都不用调,直接可以用。
徐:这张画是用什么颜料画的?
赵:用丙烯。
徐:您用丙烯比较多?
赵:对。
徐:为什么用丙烯?
赵:丙烯色彩丰富。
徐:丙烯和国画颜料一起怎么画呢?
赵:丙烯的特点是凝固得快,加点墨就是水墨。
徐:能跟水墨结合起来?
赵:它们更生动。
徐:这些都是丙烯画的?
赵:就是丙烯彩墨画,通过在题材和材料上的调整,我的画一下子就有市场了。
徐:在美国市场挺好?
赵:对,挺好,现在还在卖,在中国就没有试过。最近我才在中国拿出来,因为最近有一个广东地区的“三地展”(汕头、广州、深圳),他们看了我的画,觉得挺新鲜的。
徐:丙烯彩墨画的技法是您自己琢磨出来的?
赵: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我有很多种颜料,可以做各种尝试。美国卖的颜料,不完全是卖给画家,更多是卖给设计师用的,所以色彩丰富、艳丽、品质好。
徐:什么样的颜色都有。
赵:对,还有各种笔。
徐:这是滴上去的?
赵:不是,是挤上去的,像挤牙膏一样。软管颜料有一个小细嘴,用手挤在画上,效果其实也挺好的。
徐:也用毛笔?
赵:嗯。
徐:您跟吴冠中先生接触比较多?
赵:我是从1981年就认识吴先生的,也是长城饭店为总统套创作一幅画,然后我找到了吴冠中先生,吴先生为长城饭店画了一张画。
徐:哪个饭店的?
赵:长城饭店。结果两年以后,吴冠中打电话来,说小赵,我那个画你没给我稿费。我想了想,确实没有给。
徐:忘了这事儿。
赵:不是忘了,吴老师是个著名画家,不会忘记的。因为长城饭店是美国人管理的,五年美国人,五年中国人,十年制那个饭店。饭店不愿意给人家钱,都是生意人。后来吴老师就把那张画拿回去了。这张画后来在香港拍了好几百万。那时候我跟他就有很多联系,我们那次“画北京”活动,他也来参加了,去澳门展览是他带队。然后申奥时我也找他一起做。80年代的时候。我在新闻出版署任美术处长,做了好几次重要的展览活动,其中有很多的重要活动,吴先生都积极参加,给我很大的支持。
有一次我们去新加坡办展览,这样就增加了一些画家,有画油画写生的、有写实风格的,托运的时候,所有的画都方在一起。吴冠中说,我的画怎么办?吴先生害怕他的画和油画放在一起挤坏了。我说,卷起来吧。我把那张画拆了,卷一卷,自己亲自抱着。那时候吴冠中就很有名了,既怕画丢了,又怕到飞机上给压坏了。这一路上我抱着画,终于安全到达。
当时是吴作栋(1990年任新加坡总理)接见了他。展览会开幕,开始吆喝,十二万卖了。你想1985年十二万(美元),与人民币的比值是一比八,十万就是一百多万了,一百多万,那时就觉得这是天价了。从那以后,新加坡的画廊就开始找吴冠中了,就知道吴冠中了。
徐:最早吴冠中先生是在国外打出名气的。
赵:我给他出了很多力,所以以后一有事情,吴冠中就很支持。我的书是他给我题个字。我是没要过吴冠中一张画,要张嘴的话,他肯定能给我。他很支持我的,他新的回忆录里还写到我的事。我有时候一回国,就会拿画给他看看,请他给我提点意见。这么多年跟他一直有很多来往,回来看看他,一年两年看看他,这样没断,我有新画,也请他给我题个字。
徐:请他对您的创作提些意见。
赵:对。我读了他的很多书。他去世以后,我就特意收集他的书籍,好象中国书店把他的书出了一套。我一下买了三套,还送给我的几个朋友了。吴冠中先生的文笔真好,有人拿他跟梵高比,说他是中国的梵高。反正我是崇拜得五体投地,我觉得吴老他在艺术上是一个能够中西结合的,具有创新精神的画家。他有一句名言,叫中国画现代化,油画民族化。还说,中国画要“风筝不断线”,意思就是说,现代中国画与传统是精神上的联系,而不是样式上的联系。
徐:说得太好了。
赵:对,这也是我的追求,人活着总要有个追求,这是很重要的。前年一个老板,上海的大老板说,你画两张画,我一年包你一千万,直接给你卖出去了。
徐:他就让您一年画两张画?。
赵:我说我谢谢您了,一个是我不想这么做,第二个我也累了。他说你怎么那么不领情,我特意来就为了捧你。两张画你就画吧,你挣一千万多好。说我不识趣。
徐:他真来谈的。
赵:然后说我非买你一张不可。我说我不卖,我的画我愿意卖就卖。他说你这个人不知趣,我买你的画,给你天价,你还不卖?
徐:您还从哪些画家那里受益较多?
赵:这说起来就多了,总的来说,我是从老一辈画家那里受益很多。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全国的画家经常来北京,为重要的宾馆作画,北方的老画家,也有不少南方的画家。
徐:南方的画家?
赵:比如黎雄才、陈大羽等等,好多。
徐:就是因为您在旅游局工作,见到他们很便利。
赵:而且他们画画我全看了。
徐:他们作画您全看了?
赵:全看了,现在想起来真是一个太好的学习机会了。
徐:现在想想看,能看到这些老画家画画史很难得的。
赵:那个时候我特意想了解陆俨少,陆俨少也来了,他老不想住酒店。
徐:不喜欢住酒店?
赵:对,他来了我就呆在那儿,陪着他。我说想看看您画。他不怎么讲话。
徐:他不大爱说话,他的学生姜宝林、陈向迅也这么说。
赵:不爱说,喜欢用长毛笔画画,这么长。
徐:那么长?
赵:对,都是用小号毛笔写出来的,他画的壁画多。
徐:我还以为是个中号的呢。
赵:没有,小毛笔。另外,亚明画画我觉得有点意思,他画画是跑着画,这么大的毛笔,想好以后快速下笔,显得很有气势。气势定下来了,再小心收拾一下。所以他起笔很快,收拾起来很慢。他讲究的是大胆落笔,小心收拾。他就是依靠当时的那种感觉,感觉好了,他就画得特别好,感觉不好了,差的也有。
徐:讲究气势。
赵:讲究气势,但是亚明老师也是这个资格,省画院院长,省美副主席。
徐:他是老革命。
赵:老革命,红军出身,极聪明的人,人缘也挺好。所以我说我想去江苏省画院他那儿学习的时候,他说你来吧。我说我还在职呢。他说有事就回去,不耽误工作。有句话让我印象特别深刻,我现在还记着,“大胆落笔,小心收拾。”,是两句名言。
徐:把他的艺术概括完了。
赵:是的。我是觉得画大形这种办法挺好。他也给我讲过他的故事,聊些家常。他说我那时候到省画院来是作为政工干部来的,不是按画家来的。那时候就看傅抱石画画,傅报石画画的时候窗户都挡着,用一个灯泡,他不愿意人看。
徐:用报纸把窗户糊上。
赵:嗯,差不多画个七八张、十张左右,只留一两张。
徐:其它的都撕掉。
赵:对,所以你看他那些东西,非常有气势。亚明从他那取了点经,学到东西了,他后面的成就跟傅抱石有直接的关系。
徐:您去南京进修过吗?
赵:去了。
徐:进修了一段时间?
赵:进修了两年。
徐:进修了两年?
赵:嗯,完了以后在江苏博物馆做了一个个人展览。
徐:在南京?
赵:南京博物院,那时候画的画都还留着呢,都是繁笔的。从那以后呢我回到单位,单位又安排我去上海交大学习,因为当时我在设计院,这样单位又叫我去上海交大学习了一年。
那期间有一个老先生,是张大千的弟子,叫米耕云。我去拜访老先生,他手里面有好多张大千的画册,那是70年代末的事。我说能不能借我看看,他说这可不能随便借,这是反动画家,借了我就麻烦了。我说就借一天,才一天。他说行,就一天,明天还来。我回去以后,拿我那黑白相机,啪啪啪照下来了。第二天给人还过去了。
徐:那时还比较难得。
赵:还比较难得。那时我就画点小画,又没看过他的色彩,我就自己琢磨,琢磨拿大毛笔画了,拿这个去琉璃厂的承古斋画店卖画,那天卖了十张画,挣了20块钱,一张给我两块,我这高兴的,终于能卖画了。
徐:琉璃厂的。
赵:琉璃厂。
徐:现在还在吗?
赵:还在,他那个老板叫陈岩。
徐:陈岩我知道。
赵:知道吧,高个儿。
徐:他前几年写了一本书叫《往事丹青》,写他与画家的交往的事。
赵:我说对陈岩说,这一生中最值得感激的就是你,你是第一个识我画的人。20块钱不算多,但是比现在两百万还重要。雪里送炭和锦上添花概念不一样,那时候20块钱概念真是不一样。那时候有这么一个很公道的人,让我有一种被认同的感觉。他对我说,为什么给你两块钱?你知道吗?你跟别人不一样,你的画就是有你自个儿的特点。
我在美国的时候,他太太90年代去美国,他说你看看赵准旺在不在,在的话,有事可以找他。他提前写个条,让夫人来美国找我。旧金山亚洲艺术馆请他们故宫博物院的去美国学习。他夫人到美国以后,给我打电话。我对他的夫人说,你来吧,陈岩是我老朋友了,你们有空吗?她说我过两天有空。我说好,那我陪着你转转。我陪了她三天,走的时候买点东西送给她,她说你干嘛那么热情啊。我告诉她,她先生陈岩对我有恩。我说你知道吧?我说什么时候他买了我一张画,我现在终生难忘。你回去告诉他,替我好好谢谢他。这是我艺术生涯的一个很重要的起点。
徐:你到南京进修是哪一年?
赵:1982年,在南京省画院,上交大是1978年。
徐:上海交大美术学院?
赵:没有没有,那就是我们那专业,机械工艺系。
徐:工艺方面的。
赵:要进修,要拿工程师的。
徐:您再说说您跟其他八个人之间的那些事。
赵:好多故事,先说说赵卫吧。
徐:行。
赵:我跟赵卫应该在1984年、1985年,就是我们画地铁壁画的时候认识的,那是1984年。我感觉赵卫挺有才气的,很有个性。他总是对我们这些人都很热情,他谦卑好学是给我的第一感觉。后来我到了新闻出版署,就想有机会的话,把他调过来。我到新闻出版署美术品处,有点小权利了,正好美术品处也需要人,我就找他,让他也来。因为他在地铁,没有机会画画,于是他也就来了。我跟领导也说了,需要画画好的人,这也是事实。赵卫从地铁那儿调过来,我们俩就成了同事。来了以后,他怎么说呢,好学又聪明、又肯干。那时候,有很多外出展览的任务都是他去落实的,去香港、新加坡等等,都是他在组织。他当时还组织了好多国内的其他活动。好在那时候管事的对我们比较宽松,我自己也有画室,我对赵卫说,咱们有事干事,没事就回家画画。有人问起来,我们相互打个掩护,就说出去办事了。一礼拜一次,回家画画,现在想起那时候,能回家画画,也是不错的。这哥们儿还真不错,现在都当院长了。从很年轻的时候开始画,那时候画的就挺好,到现在不断成长,画得更好,成了国家画院的顶梁柱。我觉得应该欣慰,没有看错,既有工作感情也有朋友感情。那天一聊这事(保利画展),他挺支持我的。
再一个就是姜宝林。
徐:姜宝林,你们一起画过地铁壁画。
赵:对,画地铁壁画有他,有好多事他都参与了。其实姜宝林的绘画功底挺好,他基本功真好,那时候我们画地铁壁画,他也是骨干。他在浙江美院受到系统的学院训练,所以他那时候画地铁壁画是一个主力队员,现在敢说也是一个大画家,人也也是很随和的。
徐:徐义生您知道吧,中央美院李可染先生的研究生。
赵:知道。
徐:跟龙瑞同班的。
左文辉(以下简称左):现在是陕西师大的老师。
赵:怎么说,他是农村的,当时感觉,经济上挺困难的,找我们来帮忙,我们都给点小钱他。
徐:经济上比较困难。
赵:他家里面确实困难,我们那时候一有事就找他,稿费不多,就是一个帮助,人也特别好。他的功底也非常好。因为他是陕西那的,不像我们,相互联系那么多。
姜宝林以后好象回杭州了。
这几个人里头,主要联系多是龙瑞,认识得也早些。比如说,酒店画画的事找他,我们一块做。那时候画连环画是最挣钱的事。拿着小本,画连环画。那时候我有点关系,认识出版社的人,他给我们,我们就画,龙瑞他画得快着呢。
徐:连环画主要是人物造型。
赵:对,龙瑞人物画得也不错,小人画得也挺好。我们也经常联系,以后他当官了,我们就联系少了,顶多打个电话。
徐:你们那个时候画连环画是为了挣点外快?
赵:那时候画家挣钱最多的是画连环画。
徐:画连环画。
赵:一个是连环画,画人物的都画连环画,那时候是最热闹的。连环画一本给个二三十块钱,三四十块钱,那时候,70年代的时候,80年代初拿个几十块钱,不到一百块钱,挺多钱了,那时候人们一月才挣多少钱?
徐:是。
赵:画一次连环画挣个几十块钱,还得请人吃个饭,那是真给钱的。我还给人画过绢画,工艺美术认识个人,可难领了,托个人进去领十张画,一张画给五毛钱,我记得好象是,给五毛还是一块钱,一张画就给你这点钱。
徐:出口的。
赵:我说的是70年代,那时候穷,有十块钱都是好的,五块钱都是好的。正好咱们画的那个,还能争取到,那日子过得还挺好。现在想想,就什么都想通了。
徐:其他几个人呢?
赵:其他几个人,小可算是联系比较多的。除了“画北京”的活动以外,比如我们找吴冠中画的申奥主题活动,小可说行啊,一起画吧。画完以后,吴老师拿出他的作品底片,说小赵,我这个片子可就是我的命,千万不能给我丢了。说你拿去可以,三天给拿回来。小可在场听着呢。晚上,我对小可说,明儿一早给我吧。第二天早上就给吴老师送去,很有信用。
徐:也是东西没有了,就剩下片子了。
赵:就剩下片子了。
小可画的不错,这样我们就经常搭档,一起出来办画展。
后来我画过一个《万水千山图》。
徐:《万水千山图》。
赵:这张也算是我的一个里程碑吧。
徐:什么时候?
赵:1985年,我还在新闻出版署的时候。当时,为了纪念红军长征胜利50周年,经中央有关部门特批,由国家出资,组织一支国际摄影师的采风团队沿长征路线采风。来自世界3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40多位摄影家。我是作为唯一的国画家应邀参加此次采风。沿途我拍了几百卷胶卷,画了10本速写,并写了好多的随笔、纪实。完了出版一本摄影集,加上我的《万水千山图卷》。1986年我国画家赵准旺便跟随40多位来自世界各国最优秀的摄影师一起走了一次长征路,作为团队中唯一的一位画家,他用画笔把长征沿途一一描绘下来并在返京后创作了2.4X22.5米的巨作《万水千山图卷》
我知道一些长征的情况,又看过了好多资料,就画了一个草稿。通过了,说挺好,你就画吧,就定下来了,叫《万水千山图》。然后就陪着这些摄影师搞,搞了四个月,那些摄影师他们拍完了就走了。我采风结束后回到北京,创作了这幅长卷《万水千山图卷》,收入以摄影作品为主的大型合集《中国长征》(THE LONG MARCH)一书中,由澳大利亚洲际公司出版,以多种文字、版本在世界各地发行。解放军出版社则出版了中文版《万水千山途记》。
徐:澳大利亚的摄影师?
赵:全世界的,英国的、法国的哪都有。我回来以后,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画了一个22.5米长、2.4米宽的横卷,挺大的一张。
徐:应该说您已经很有画大画的经验了。
赵:1995年,长征胜利70年的时候,我又走了一遍长征路。
徐:20年后您又走了一遍?看来您对长征的精神很提倡啊!
赵:对,一个人走了一遍,回来人都瘦了一圈。回来以后,我又创作了很多长征沿途的风土人情作品,大的有丈二,小的有八尺对开,还有写生的小稿,办了一个长征写生创作展,圆了我多年重返长征路的梦。
我去年为伦敦奥运会画了一张,画了十米的画,叫做《北京?伦敦?奥运情》。
徐:您把北京和伦敦画到一起了?
赵:我这些是北京城,那是一个俯瞰的故宫,这边是英国的城市风光。
徐:怎么弄在一张画上?
赵:用海洋连结起来。
徐:一个长卷两头画,中间是大海。中国画的散点透视就是什么都能适用。您是一个勤奋、高产的艺术家,小品再加上正式的作品,估计总共算起来有上万张吧?
赵:差不多吧。
徐:该出一本全集。您每天早上一起床就画画吗?
赵:我有一段时间每天出去采风,早上五点钟起来画画。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早上早起。
徐:采风的时候,平常呢?
赵:平常也是,平常也就五点多钟起来。
徐:平常五点钟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画画?
赵:对,就是把昨天的东西要回忆起来,整理一下。比如上太行山去了五天,东西太新鲜了,把速写本拿出来,根据速写然后再变一下。
徐:再变一下。
赵:加一些主观的东西,这些东西我自己即时回忆起来就生动了。
徐:您的作品、文献很完整,随时可以拿出来开画展。
赵:我前面说的那个经理人说,赵老师,什么时候咱们去做个大的画展,在台湾故宫博物院展,一定很震撼,全都是速写,都这么大张的,没有小的。
徐:您喜欢画大张的速写。回到咱这个画册,你也给准备点速写的图片。
赵:行啊,弄点在西方的速写也很生动。
徐:是很生动的。
赵:对,生动的。那时候画画没有负担。我在美国的时候,所有画的都是很好、很随意的,毫无压力。
徐:其他的人您再说说。
赵:王镛也是因为那些事认识的。王镛最早联系还是从地铁壁画开始,那时候他还以书法跟篆刻为主呢,画也画。壁画的印章都是他刻得,这么大的章,现在这个章还留着。
徐:那时候作画刻章是他包了。
赵:他主要负责。
徐:聊起这些事都是很有意义的。您把收集的80年代、90年代的照片用在这次的画册上,看看您几个人的变化,挺不错。有个展览可以叙一叙大家的友情,也挺热闹。
您今天说的挺好,耽误您一下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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